白首如新,倾盖如故。

玻璃球

四年级时,调与他同桌。

之前,我与他并不熟。他成绩不好,略胖,贪玩却也从不和女生闹。我与他的记忆也仅限同桌时期和那整盒玻璃弹珠,那之前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,仿佛那只是一场梦般。
上课时,我们总是私下互相掐对方,我用了全力,他大概也是如此,我往往疼得龇牙咧嘴,眼泪都在打转了,还是昂着头骄傲地说,一点都不痛。而我们的手臂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。
如今已记不起到底是为何我们要这样打架,大概也是同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,一条三八线、一块橡皮擦,而那时对于此确是义正言辞,仿若真是天大的事。我想,若是其他男生大概不会计较,而我更是不会计较。可他似乎并不是其他男生。

有时上课,他也安安静静地写字,龙飞凤舞,毫无美感。而纸上满满一页全是奥特曼的名字,一脸骄傲地递给我,还拉着我认真介绍,我惊叹一句竟然这么多后仍然一脸不屑。他大气凛然地说要继续完成他的大业,说要看遍世界所有的奥特曼。
后来,有朋友说,他小时梦想便是拯救地球,我笑了半天。他尴尬地说,毕竟那时还是孩子嘛,哪个小男生心中没有一个英雄梦呢?
那时便想起了他,我从来不记得那些奥特曼的名字,我只是想,也不知小日本后来有没有再出新的奥特曼,他那页纸上有没有再写上新的名字,再或者,早就不喜欢了罢。
可能并不是每个小男孩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,但人不贪玩枉童年。

那时,男孩子课间流行玩弹珠。
他技术很好,一个课间能赢很多,口袋里碰得珰珰响。其实我很是喜欢弹珠,圆形的它显得那么美丽,只是可惜中间有一片浮叶,我总是遗憾地想,没有那片浮叶弹珠就完美了。看到那满满当当的弹珠,总是有些心动。
后来实在忍不住,想我们起码还有互掐的交情,最多不过再被多掐两下,便向他要了。而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,我心里自是欢喜,连忙挑了个纯色的弹珠紧紧捏在心里,唯恐被他要回了。
后来他也常让我挑喜欢的,我们关系突然好了很多,也没有那般剑拔弩张了。有时候玩弹珠输了回来他还会红着脸说,下节课我一定赢回来。那瞬间,他似乎是羞涩的。
偶然间,我发现了一个透明的弹珠,中间什么都没有,那般纯粹无瑕。我喜欢得紧,马上找他要了,他一脸骄傲地说我家里还有几个下次都带来给你。透明弹珠却实在少得很,攒了好久也只有十几个,而他赢的所有的透明弹珠都给我了,我有几分不好意思,有一次推辞了,他有些不高兴似的,半天没和我说话。后来他依旧把透明弹珠送我,我就欢喜地接受了。
而每次赢到透明的弹珠,他都兴高采烈地回教室。有时意气风发,有时神秘兮兮地让我猜,有时也故意逗我,说要我把弹珠都还给他,我那时实在是单纯,以为真是如此,十分难过,想着又确实是别人的也没法,而转眼弹珠正乖乖地躺在我桌面。
没有透明弹珠的时候,他会把所有弹珠都放桌上,和我说其他的也很好看,也可以试试其他的。我却只喜欢透明的,那般纯粹,无与可比。
慢慢地,竟收藏了整整一盒子的弹珠,我把它小心藏起来,怕奶奶看到问我哪里来的,也怕他们把它当垃圾扔了。有时候,我喜欢把它放在眼前,玻璃球里的世界干净无暇,我那么喜欢。

后来就到了期末考,考得很差,老师找我谈话,问是不是他打扰我学习了,我除了满脸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。
再后来,我们换了座位,我有了新的同桌,而他似乎又消失在班级里了,我甚至再没有注意到他。
照毕业照的时候,他生病未来学校,毕业照里也没有他,而那张毕业照我也早已弄丢了。
中学时,他在隔壁班,我却只有一次做卫生时遇见了他,他在远处看着我,似笑又非笑。我突然感觉,自从我们不再同桌后,遇见我时他总是这样看我,也不走近,也不说话。而此后,再也未见过他,他似乎辍学了,也没有人再提起过他。

而小学毕业那年暑假,我拿着满满一盒的玻璃球,对着池水,不知为何,扔了一个玻璃球进去,心里很是畅快,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扔,没有多久,整盒玻璃球都被扔完了。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,突然很后悔,像永远地失去了什么,想找回那盒玻璃球,却再也不可能了。

某天,广播里放起《同桌的你》,突然想起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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